“此岸何尝不是彼岸。”

【蔺靖】入伏 · 见欢

暗搓搓给自己开个新坑,大概是个有关时节的故事吧。

狗O私,逻辑已死。

【不要问我一个皇帝出宫到底是什么规格,真实情况请参考红楼梦。不过大梁不是大清,萧景琰不是雍正,琅琊阁也不是一般接驾的地方,所以这里没钱给他们堆山填海。】


萧景琰被窗外的蝉鸣声吵醒。头脑仍是昏沉,他扶着墙站起来。一旁榻上搭了件外袍,样式很素,不知是谁的。他随手拿起来披在身上,虽然宽大了些,幸而还算合身。竹寮里熏了香,凝神静气,但掩不住药草的味道。他额头细密地出了一层薄汗,恨不得立刻就躺回去歇一歇,继续睡上一觉。

但他已经睡了太久。萧景琰靠着窗醒醒神,慢悠悠地往外走。窗外,远山如黛,群青郁郁。

大梁,征和二年*,琅琊山。


病倒,是个意外,萧景琰说。但静太后显然不这么想,这个温婉聪慧的女人,穷其一生都在为她唯一的儿子着想,尤其在年轻的先皇后故去以后。

江山依旧。先帝走得匆忙,年轻的太子在大梁狼烟四起的危难之期登基,大殿上的龙椅还没坐久,曾经挚友的绝笔信就已送到帝王的御案前。没过半年,黄河大旱,新帝连日被赈灾祈雨一干事宜搅得焦头烂额。整顿边防,安抚流民,各国的使臣来了又走,留下或有利或深谋远虑的条件。做皇帝,总是有的忙。静太后劝不得他,只好加勤地吩咐御膳房和太医院,十二万分地看顾好陛下的圣体。

但有些事,不是一茶一饭就能体贴得到的。比如大梁天子不敢向母妃言明的失眠,比如他对国事过度的关心。

......夙兴夜寐,靡有朝矣。**

所以这病,说是意外,其实也不算是了。


萧景琰没想到,静太后会直接去请琅琊阁。但病来如山倒,那时的皇帝已经昏迷得来不及阻止了。关于蔺晨,萧景琰的记忆还停留在三年前,似乎是在廊下,也有可能是窗边——谁还记得呢,关于一场注定没有意义的问诊。蔺晨的脸在他的记忆里早已模糊,只剩一个淡青色的身影。他于江湖事知之甚少,对这个琅琊阁的少阁主自然没什么过分的敬重,只知他是个大夫,而他的病人,最终还是没活下来。


一乘软轿在深夜偷偷进入了大梁的皇宫,天还未亮又偷偷从那里钻出来。

萧景琰从昏迷中悠悠转醒时软轿已出了金陵,耳边马蹄嘚嘚,走得倒是不紧不慢。 迷迷糊糊有人给他喂药,在他颈下添了枕头,又用手托住他后脑。那手掌修长,却凉得可以,不知是不是因为自己高热不退的缘故。

咽了两口汤药觉得苦,摇摇头想要再睡。耳边却传来轻笑,托在萧景琰脑后的手丝毫没有松开的意思。萧景琰无法,闭一口气硬生生把整碗的药都吞下去。那人似乎笑得更得意了,他的头发垂到萧景琰脸上,有点儿痒。

“不错,好乖。”

嘴间被塞了一枚小小的渍梅,脑袋重被放回枕上。萧景琰睡意还在,味觉迟钝得很,也无力说出自己其实并不喜欢渍梅,一歪头又睡过去。


到琅琊山似乎也没过多久。六月酷暑,山中却还和四月一样,只有鸟鸣蝉蜩,暗示着时令的到来。蔺晨好像每天都来,但多半在他昏睡之时,见到的次数极少。萧景琰只记得无数次被人从昏睡中唤醒,喂下苦涩的汤药,和酸甜的渍梅。那抹青色的身影只出现在半梦半醒之间,用清越沉邃的声音吩咐施针熬药。飞流似乎也在,但他实在记不清楚。唯一可当凭证的是他每次醒来,桌上总放着些时鲜的山果,充满了小孩子心性似的。

萧景琰站在门口晒太阳。醒来就见这样的好天气,真是久违了。盛夏自有一股蒸气在,好在山间暑气尚轻。琅琊阁巧夺天工,亭台楼阁错落有致,他扶着回廊慢慢地走出去。

间或有阁人从外面走过,看见他也只是好奇地打量一下,又匆匆走开了。萧景琰自登基之后再没出过宫,身边的臣子侍从一向都是见他就跪的,像现在这样人人都只把他当个普病人看待,倒是稀罕得很。他没来由地放松,脚步也渐渐轻快。

主阁里似乎在忙,进进出出的人明显多些。他知道琅琊阁中的机密大概不比宫中少,还是避嫌为好。于是特意绕过了人多的地方,专拣小路走去。


萧景琰越走越偏,回廊的尽头在一处山坳之侧,再往前便只有高石翠树。他大病初愈,困顿太久,走了这么久的路反而帮助他发汗,再加上景色秀美心情舒畅,竟是越走越精神。前面山路崎岖狭窄,他索性将那件袍子搭在回廊上,扶着山石攀过去。

谁知道,转过山坳竟是柳暗花明,好大一方平台横崖而出,台旁桃树两三株,若是春天桃花盛开,不知道有多好看。此处虽险,但视野极为开阔,远方的山峦尽收眼底,云海飘渺,竟真如仙境一般,萧景琰擦擦额头的汗,顿觉畅快无比,站在原地欣赏山川景色,久久无法回神。


萧景琰有些感慨。他号称天子,其实不过是在兄弟父子的权力争斗中侥幸承袭了半壁天下。周边诸国,又有哪一个是好惹的?所谓坐拥江山,不过是先帝坐在金陵城中那高高的龙椅之上,聊以慰藉的一句空话罢了。以前,萧景琰眼中的天下是长兄与小殊口中的锦绣盛世;后来,天下是他案牍上文书中提及的接连不绝的灾福和政事;到了此刻他忽然发现,原来江山二字是如此真实的,苍峦叠嶂,郁郁葱葱,溪水从山间流过,奔流到海。原来天下,可以这样直白壮美地展现在他眼前,亘古不变一般。

天子天子,他并非上天之子,他是天下之子,是这万里河山的孩子。


不知过了多久,耳边听得一声轻咳。紧接着便听那人开口:“一大早就听见有人来报,说有个病恹恹的俊俏公子,穿了我的衣裳在廊下头走。我还道是谁,竟然摸到我的练功台来了。”萧景琰一愣,转过头去。

他不似本朝男子打扮,成年却未束发。这次他穿了一身素白,只不过因为盛夏的缘故,外裳换作素纱,却不像京中那些喜好奢靡的贵胄般妖娆流气,反而在这山川云海间显出几分出尘。他双手笼在袖子里,臂弯处搭着自己刚才放在回廊上的外衣。看向自己时微微歪头,像是揣度,也像在欣赏什么。萧景琰有片刻的失神,好像第一次见到他似的。

那人笑了,发间一枚耳鼓扣映着日光闪闪发亮,就如他的笑容一样:“怎么,我好歹也给你治了这么久的病,想不起来我是谁?”

萧景琰耳根一红,暗暗责备自己失仪,恭敬向他行了一礼。

“见过蔺少阁主。”


TBC

————————

*征和:实际上是汉武帝的年号,我只是从历代年号表里挑了一个比较符合萧景琰的,本来想从萧梁王朝中挑,可惜萧家对年号太不走心了......。二年:按礼,皇帝登基的第当年年号不做改变,从第二年元月开始算作新帝元年,因此虽然故事发生在三年后,但我把历法定在二年。

**出自高中语文必背篇目《氓》,众所周知本作新妇为家庭操劳解,在此转义形容萧景琰励精图治,或者说我只取了字面意思,勿深究,勿深究。


评论(7)
热度(68)
© 体履佳安 | Powered by LOFTER